,却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玩笑,我失去了董卓。
小毒舌刘协当了天子,刘辩被贬为弘农王,董卓仍旧在朝廷独揽大权,吕布成了吕温侯,王允依然尽忠于皇室 ,婉公主也仍然是那个孤傲高傲的公主。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间隔我好遥远,那道高高的宫墙之内,是怎么样白热化的发展,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致知 道。
有时候,我也会忿忿不平。
我会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满心期待地回到这里,却连自己都弄丢了。董卓,他怎么可以认不出我,他 怎么可以连笑笑都认错……
我的心已经堕下了十八层地狱,可是,想起凉州那一日他幸福的神色,我果然仍是狠不下心去打 坏他的幸福。
如果知道真相……他会怎么办?
那个女子的腹中,有着他的骨肉,他能怎么办?
气象越来越冷,今年的冬天却是特殊的奇异,连一场雪都没有下。
其实,我是一个怕冷的人,因为有董卓,我才喜欢冬天吧。
可是如今,我却是冷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那一日貂蝉最后的话,究竟有何深意?我怎么想都不明白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一想,便是两个月,还是一点动 静都没有。
于是,我便罗唆不想了,留在郭嘉的糕点铺子里,每天的工作除了吃吃睡睡,便是欺侮小毛,顺便治理一下糕 点铺的财务。
只是曹操倒一直未有新闻,却也从未听郭嘉提起过他,记得曹操曾说过让郭嘉留在洛阳是因为有事交托他去办 ,固然不知道郭嘉在为曹操做什么,但我也从不过问。
我开始习惯懒洋洋,开始习惯睁一只眼闭一眼,果然,天底下还是傻瓜最幸福。
王允间或会来一趟糕点铺,带一些点心,然后悄悄地坐在一旁看我吃点心。
我便眯着眼睛吃给他看。
王允说,吕布去了司徒府好些趟,说是要找貂蝉。
我不吱声,只是吃点心。
差点忘了讲,糕点铺子里多了一个吃白食的,那个家伙比我还能睡,一天十二个时刻,他差未几十个时辰在睡 觉。
“子龙!没有水了,打些水来!”我扯着嗓子大喊。
答复我的是一片鼾声大作。
那一日我替他付了客栈的住宿银两,结果几天后便发现他醉倒在大巷上,整个一滩烂泥,动也不 动。
成果,一时心软便捡了回来。
“自己去。”嘟囔一声,他抱着逆鳞坐在炉火前继续打盹。
“少给我装可怜,要说可怜本姑娘还比不外你吗?”我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脸,可怜那么俊俏一张脸被我践踏得 变了形,惨不忍睹,“至少,你还长着一副好皮囊,我可是成了母夜叉了!说不定,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唉 ,我看自己八成是嫉妒他长得比我难看……
“祸从口出,那边两个不正虎视眈眈等着娶你呢……”撇了撇唇,这个家伙尽给我吐糟。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胆大妄为地回头,便见着某个一身白衣的家伙正一脸温和地看着我,再侧头,那个腰间 系着我做的围裙的家伙也正睁着一双清亮无辜的眼睛看我。
按了按额,我咧了咧嘴,狠狠一脚便踹向那个口无遮栏的家伙。
“啊!你想杀人啊!”赵云一下子跳了起来,勃然大怒地瞪着我。
“你来糕点铺共两个月零五天,早、中、晚三餐加起来天天算你一两银子,共六十六两银子,其间替你添置两 套衣物,每套二点半银子,共五两,还有你占了我的处所,两个月去除零头算你三两……”我拨拉着自制的算盘, 算得有条有理,虎虎生风。
此乃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嘿嘿,说白了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风水轮流转啊。
赵云一脸的黑线,终于回身乖乖打水去也。
我回首,不顾一旁两个男子一副眼睛脱窗的样子容貌,兀自窝在赵云本来的地位,靠着炉火瞌睡 。
人冷的时候,会分外地喜欢温暖的感觉。
可是那炉火再旺,纵使烘得我四肢滚烫,头脑发烧,我的心,却始终仿佛处在北级的雪窖冰天之中,暖不回来 。
赵云,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咕噜……”
什么东西在叫?
四下扫了一下,看到两双极无辜的眼睛,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才发现这便是祸首罪魁。
“若若,胭脂糕!”郭嘉笑眯眯地拿了糕点来,很勤快的模样。
“每天吃,不腻么?”一旁白衣某人温温轻柔地洒上一点冷水。
郭嘉转身,清亮的眼睛瞪向王允,“奇怪,司徒大人宽阔舒服的司徒府不住,干什么来这小铺子 凑热烈?”
“呀呀呀,上门便是客,郭贤侄岂非连这样浅易的情理都不懂?”王允轻叹,仍是一径温跟得令 人牙痒。
“王司徒是长辈,想来是奉孝无礼了。”郭嘉一脸的无辜,加重了长辈二字。
我窝在炉火边笑眯眯地看他们斗嘴,这样的场景真是太习惯了。
“再斗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打了个哈欠,我困意浓浓。
“黄花菜?好吃么?说出菜单我帮你做,如何?”笑眯眯,王允一脸的当真。
“好好一个中流砥柱,怎么会如此不务正业,真不知朝廷的俸禄都吃到哪儿去了……”郭嘉笑得 无邪。
我眯起眼,眼前这两个家伙,怎么看都像两只笑面狐狸……
或者……王允每天到这糕点铺报到,也不尽然都是为了看我……总还有些其余起因,好比禁忌某个太久没有涌 现的人……
“水!打好了!”磨牙,一旁赵子龙狠狠地瞪我。
“这么快?”舒畅地伸了个勤腰,我不愿多想,幸福切实不多,偷得一点是一点啊,微笑着半坐起身,我抬手 便捏了捏了捏赵子龙的胳膊,“哇,果然练武之人不是盖的!”
“动武不如用脑……”
“聪慧人活得久……”
一旁两人忽然极有默契地一起开口,然后又面面相觑。
我微微一愣,发笑,然后再愣,然后便笑不出来了……他们两人,都没有赵子龙活得久……
原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却由于我能看通他们的将来而笑不出来。
冷冷地甩开我的手,赵云瞄了一眼旁边两个虎视眈眈的文人,“不要谄害我,祸水。”
我大笑,贪得无厌地一手搭上他的肩,或许因为知道他心中另有别人,我反倒自由。
如果……生活可能维持这样……也不错。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始终连续下去,到最后才发明,身处在这样一个时代中,原来连这样刻意保持的安静,连 这样虚伪的镇静……都是一种奢靡。
名义结了痂,可是那痂下面的伤口却在人不知鬼不觉中无声无息地糜烂……
平静的生活终是没有可以撑太久。
薄暮的时候,宫里来人传唤,王允促从糕点铺子分开。
天涯最后一丝晚霞也消散无踪时,郭嘉开始收铺子。
我倚着窗坐着,百无聊赖地望着对面的大街,忽然,有一片冰凉沾上我的鼻尖。
我怔了一下,斗鸡眼似地盯着自己的鼻尖,一动不动,那一小片晶莹的物体已经在我的鼻尖上融化成一颗透明 的水珠……
我伸手,越来越多的晶莹飘落在我的手上,化成水,从我的指缝间滑下。有些冷。
下雪了?
终于……下雪了?
一直以为早已没了知觉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这副身体三岁时,有一个男子笑着告诉我:“当前,只要下雪,便是笑笑的生辰。”
他有淡褐的双眸,微乱的长发。
尔后的每一年冬天,我都会收到许多很多生日礼物。
今年,还有吗?
眯了眯眼,我忽然感觉眼睛有些酸涩。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间,外面已是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
我无意识地抓起窗棂上的积雪,捏成球状,抬手掷了出去。
一下,两下,三下……
我忽然跳了起来,抓起一旁正在睡觉的子龙和正在筹备晚膳的郭嘉,“逛逛走,我们去堆雪人。 ”
结果,堆雪人变成了打雪仗,当然,笑得“咯咯吱吱”的只有我。
天,
red wing stores,已经黑了下来,郭嘉膂力不支先前进屋休息去了。
“那么喜欢一个人,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侧头,我看向赵云。
他扭头看我,底本美丽英俊的脸上满是胡渣,头发简略地束在脑后,一身粗平民服,全然没了当年白衣金线的 洒脱,“问你自己。”
“这个时期,女子老是比拟吃亏,婉儿她……应当是爱你的,否则,她不会把一柄破木梳当宝一样……”我淡 淡地启齿,“每个人都有良多的无奈,如果你再保持一下,婉儿她……就不会一个人撑得那么辛劳了 。”
“你不厌恶她?”赵云说这话时,有些讶异。
我笑,“态度不同罢了,换我是她,说不定也会如斯,甚至手腕更为剧烈。”
赵云仰头不语。
我知道,那个女子的份量没有在他心中削弱半分,曾经可以因为那个女子的一句话而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怎么 会那么容易就废弃呢?
婉公主坚持的事,他不忍反对,就算她在伤害自己,可是只有她坚持,他便不反对。
但,当她碰到危险的时候,这个家伙是拼了生命也会维护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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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片一片一片……
飘落,却不感到。
为什么会没有感觉?明明应该会冷啊。
“怎么没有穿外套,就这样站在雪中,不会冷吗?”一双温暖的手臂忽然间缓缓从当面将我拥入 怀中。
被裹入怀中,那样熟悉的感觉?!
我怔住,缓缓转身,随即瞪大双目,看到一张熟习到令我痛彻心扉的脸庞。
“仲……颖……”声音瞬间变得沙哑,我转身,左顾右盼地看着他。
“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董卓笑了起来。
我还是发怔。
“怎么了?”低头,他微微磨了磨我的鼻尖,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顺。
“仲颖……”我张了张口,却仿佛除了这两个字便什么都不会说了一般
“嗯,呵呵,不要叫了,不会忘了该送你的礼物的……”他笑了起来,抬手握成拳。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拳,有些回不了神。
礼物?他没有忘却该送我的礼物!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董卓他怎么会忘记给笑笑的礼物呢……
“猜,会是什么?”他笑得神秘。
“什么?”鹦鹉学舌一般,我仰头看着他。
“看。”他缓缓开展拳,递到我眼前。
“咦?”
在他手心里的,是一樽木偶,以前他曾送过我一个木偶,但眼前这个,雕的却不是我。
是一个女娃娃,眉目之间,笑意盈盈,有七分像我。
“这是什么?”
“女儿。”
“什么?”
“我们的女儿,董卓和笑笑的女儿……”董卓笑了起来。
“女儿?”我呆住,哪来的女儿?
“嗯,我们的孩子,我盼望是个女儿,长得像你,我会给她世界上最好的,让她比公主更尊贵。”董卓的神情 平和到了极点,“不如,我来给她取名吧?”
“取名?”我低了抬头,竟真的看到了自己微微突出的腹部。
“嗯,叫什么好呢?乐乐?乐乐好不好?快快活乐一辈子,嗯嗯。”董卓连连点头,仿佛越想越 满足一般。
“仲颖真是没有取名的禀赋啊”,我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当初你强塞了一个乌七八糟的名字给我,当初又想 如法炮制?”
“就叫乐乐吧,笑笑和乐乐。”董卓笑得有些志自得满。
“我在做梦吗?”怔怔地看着董卓那淡褐的眼睛,那眼珠里是满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放轻声音,我低低地 开口,俨然声音高一些就会跑了一场美梦普通,“如果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了吧”。
腹里微微一疼,我蓦然睁开双眼。
看到的,是糕点铺的屋顶。
“乐乐!”急忙坐起身,我抬手按腹。
“怎么了?”赵子龙冲了进来,见我好端端地坐在床上,不禁得白了我一眼,“好端端鬼叫什么 ?”
腹部一片平坦,我微微低头,扯了扯唇角。
“我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怀孕了……”
为什么,刚的感觉,竟是那样的真实?仿佛,真的有那样一个小性命在我腹中存在过一般……
“然后呢?”赵云不甚感兴趣地礼貌性质地道。
“然后……我肚子痛,醒了。”有什么我以为早已干枯的东西缓缓掉在被褥上。
“你睡到日上三杆,连早膳都没吃,是饿的吧。”赵云很不给体面隧道。
我难得地没有反唇相讥,非常变态地起身漱洗吃早膳。
雪后初霁,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天上的太阳把地上的积雪一寸寸地消溶……
雪,停了。
礼物,只在我的梦里。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爷爷教我训狗,给一块骨头作一下揖,作一下揖给一块骨头……长此以往,那小狗便清楚 了一个道理,作了揖便可以吃骨头。
听说,那玩意儿就是前提反射。
据说,人类是灵长类动物,那一套对人类行不通。
可是,我十分悲痛地发现我有退化返祖的偏向了……
下雪,拿礼物;下雪,拿礼物……
现在下了雪,为什么没有礼物。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现在,我真的,好冷。
对面街道上的白雪已经匆匆化开,远远有马蹄声而来。
我眯起眼,看到前方不远有一个男子正闭着眼,牵着赤兔马,一种探索着走来。
吕布?
我微惊,他来干什么?
“那一回是在这里见到她的吧?”自言自语着,吕布扯了扯赤兔马,“那个貂蝉,那一天我们是在这里见到的 吧。”
原来,他在找我?
那一日,他尚未复明,故而并不认得来路,所以……他牵了赤兔马扮瞎子那么无聊,就是为了找 我?
可是,他找我干什么?
“那一回是在这里见到她的吧?”喃喃自语着,吕布扯了扯赤兔马,“那个貂蝉,那一天我们是在这里见到的 吧。”
原来,他在找我?
那一日,他尚未复明,故而并不认得来路,所以……他牵了赤兔马扮瞎子那么无聊,就是为了找 我?
可是,他找我干什么?
“闻到没有,是胭脂糕的味道啊。”摸了摸赤兔马,吕布闭着眼睛弯起唇。
赤兔马十分捧场地长嘶一声,表现赞成。
吕布轻轻拍了拍赤兔马,谨小慎微地睁开双眼,四下扫视一番。
而后,透过窗,他看到了我。
定定地看着我,眼睛蓦然一亮,他咧嘴笑了起来,仍是那般有些孩子气的笑,站在原地,他冲着我使劲挥手, “笑……”
嗯?我扬眉。
“貂蝉姑娘。”放下高举的手,吕布抬手轻咳一声,掩住眉目间难以克制的欢乐,牵着赤兔马快步走到窗前, 十分有礼地低头道。
我笑了起来,这个顾头不顾尾的家伙,如此低劣的表演在我面前真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我是不是该庆幸他的城 府不够深呢?只是,面对这样的他,知道他心里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我却是连责备都于心不忍了。
只是,既然知道他的如意算盘,又岂能让他未遂?
“这位公子认得小女?”我眼中微露惊讶,随即抬袖掩口,仿佛害羞,实则遮住了唇边的笑意。
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此乃霸道也。
眼中的惊喜被打得魂飞魄散,吕布立即目瞪口呆,一脸错愕地看着我。
唇边的笑意微微扩展,我笑,偏不如你所愿。
“你……不认得我了?”绷紧了面部神经,吕布轻轻开口。
“或许……是认得的吧”,我皱眉,略作考虑的模样。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吕布忙点头,弛缓了面色,“我去了司徒府好些趟,可是王允那老儿却偏把你藏了 起来,不让我见你”。
“可是……”我低头,一脸的怯弱状,
faded glory jeans。
“可是什么?”上前一步,握住我放在窗台上冰凉的手,吕布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大夫说,我抑郁攻心,得了一场大病,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泪水隐隐泛上双瞳,我说得那般我见犹怜 。
“抑郁攻心?”吕布怔在原地,眼中竟满是哀恸。
我却是茫茫然看向远处正在融化的雪景,一副失忆症的模样,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眼中深刻的自责 和哀恸。
“笑笑,我是小药罐啊!奉先,不记得了么?我是奉先啊!”握紧了我的手,他有些语无伦次了 。
藏不住心事的孩子,我原以为他可以撑久一点的,只是这样,他便慌了么?
笑笑么?我是笑笑呢。垂下眼帘,我轻轻缩手,“疼。”
“若若。”郭嘉排闼进来,“外面化雪,有些冷,把窗关上吧。”
我回头微笑。
郭嘉这才注意到了窗外的吕布,“咦,他……”
“这位公子说他认得我。”抢先一步,我缓缓开口。
郭嘉看我一眼,轻轻开口,“嗯,这位公子的眼睛,是你治好的。”
“这样啊。”我微笑,郭嘉啊,真是没白疼你。(小生满腔怒火地跳出来恨之入骨道:是被你欺 负惯了吧!)
“若若?为什么叫她若若?”吕布横目扫向郭嘉,隐隐带了敌意,“你是谁?”
“我弟弟啊。”领先一步,我开口。
郭嘉苦笑。
微微一愣,吕布大发雷霆,“哪来的弟弟?可恶!你为什么要骗她!你都告知她什么了?”满面怒意,吕布纵 身从窗口跳进房子,抬手便去拎郭嘉的衣领。
郭嘉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瘦削的身子风一吹便倒的模样,再看看吕布如此勇猛的本领。天哪,真的惹怒了他 ,十个郭嘉都被他捏死了。
我暗叫不妙,忙正气凛然,一脸悲愤地挡在郭嘉面前,“你这个感恩戴德之徒,我治好了你的眼睛,为什么你 却要恩将仇报伤害我独一的弟弟……”
郭嘉无语。
“笑笑,他在骗你!”吕布气得大叫。
“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如何晓得!”
“那便是了,小女一无钱财,二无模样,弟弟却是辛苦维持着这间糕点铺,对我更是仔细倍置,吃穿费用无不 周全,他骗了我什么呢?”我说得坦然,隐隐有些良心发现。
郭嘉握住我的手,热泪盈眶。
正在演出着姐弟情深的戏码,吕布却是硬生生一戟横了过来,“可恶!”
我抬头看向吕布,不语。
“那你……可还记得董卓?”咬牙,吕布终是开口,有些不甘,满面苦涩。
我垂下眼帘,掩住眉目间的情感。
“就算不记得我,总还记得董卓吧。”
我看到吕布紧握双拳,指骨间微微泛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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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定是很痛吧。
我轻轻咬住唇,不语。
“混帐!”吕布蓦然大怒。
我微愕。啊?恼羞成怒了?
“混帐的我!”吕布大吼着狠狠一拳砸在门框上。
我怔了一下,看着他拳头上隐隐泛出血丝,心里一痛,忙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拳,禁止住他自残一 般的行动。
他的拳头很大,深深地嵌进门框,隐隐有木屑刺入皮肉。
见我抱住他的拳,吕布微微怔住,低头看向我,随即眼中隐隐有些冀望,“你……记得我了?”
抿唇,我不去看他的眼睛,狠下心来。
“门坏了要赔的。”轻轻吹去他拳上的木屑,我从袖中拿出帕子给他系上,“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 便是不孝。”
吕布回过神来,紧紧一掌握住我的肩,“笑笑,我错了,我不该自私地不认你,害你伤心,害你流浪在外,我 错了,都是我的错……委托你不要这样处分我……”
那样深刻的自责和悲哀,那样深刻的无力感,让我想起了那一晚双目失明的他倒在我怀里的模样 ……
我低头不语。
“你等我,我去找义父大人,我去找董卓!我带他来见你……”放开我的肩,吕布身便跑了出去 。
“吕布!”我忙仰头,追出门外。
吕布早已飞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等我!我必定带他来见你……”
吕布没有理睬我的叫嚷,头也不回地策马远去。
我咬唇,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孤单背影。
“后悔了?”郭嘉的声音在我背地响起,“懊悔伤他了?”
我扭头,不语。
“该有多伤心呢?”淡淡的话,就那么淡淡地飘入我的耳中。
吕布孤独的身影刺痛了我的双目,我回头怒视郭嘉,这个家伙,非要这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刚回头,那冰凉而苗条的手却是缓缓抚上我的脸颊。
“该有多伤心呢……如果不是伤心到了极点,若若定然不会去伤别人的。”
我蓦然怔住。
泪水,许久不见的泪水,居然因为这样一句话泛出了眼眶。
郭嘉,算你狠。
清澈的眼睛是看透所有的睿智,郭嘉柔柔地抚去我脸上的泪痕。
“你呢?你有没有事瞒着我。”定定地看着她,我忽然开口。
手指略略一僵,郭嘉抿唇。
我黯然垂下眼帘,“谢谢你没有骗我。”
“你们在干什么!外面那么多人在排队,胭脂糕蒸好没啊!”赵子龙大步走进来拎了郭嘉便走。
郭嘉苦笑着松开我的手,认命地走了出去。
转身看向窗外,那个背影早已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内。
吕布……
吕布他……真的会带仲颖来见我吗?
仲颖来了,能认出我吗?
认出我,他会怎么办?
一连串的疑问,从来没有这样多的疑难,从来没有这样多的顾虑。
可是,我溘然很想知道,对仲颖而言,到底是笑笑比较主要呢,还是幸福比较重要?
我……是他的克星啊。
轻轻发抖了一下,这天色,真的很冷。
我搓了搓手,转身跑到大堂,大堂里热闹得有些过了火。
“公子,给我一盒胭脂糕。”
“公子,我也要一盒……”
“公子……”
“公子,请给我一盒……”
“公子……”
收银子……赵云和郭嘉忙得不可开交。
不知是否是美男效应,这个洛阳城里喜欢吃胭脂糕的小姐忽然多了起来,再看看左邻右舍的摊拉,却是乏人问 津,想来定是眼红无比吧。
我笑眯眯地,极其和颜悦色地走到那正围着石磨打转的无毛小驴身旁,取下系在它头顶上的红烧蹄子塞到它嘴 里,然后卸下系在它身上的石磨。
小毛一脸惊吓地看着我,碰也不敢去碰那诱人的红烧蹄子,仿佛被我下了毒了一般。
我才不论它,自顾自地推起磨来。
一圈,二圈,三圈……腰背有些酸疼,头上开始冒汗。
人果然须要劳动,饱暖才干思淫欲,若是累极了,便也没有那么多痴心妄想了。
旁边小毛开始啃骨头,我已经挥汗如雨了。
冬天里能把自己整个汗流浃背,那也不轻易。
“歇歇吧。”有人把我拉了下来。
我摇摆了一下,步履有些不稳。
“天都黑了。”那人轻叹一声,放缓了声音。
抬头,我视线有些含混。
看向门外,果然,街道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散尽,入夜了。
“今天到此为止,要是每天都这么勤奋就好了。”
我看清晰了站在我面前絮絮不休的是赵云。
“你自己的身材自己明白,再折腾下去该遭罪了。”赵云有些凶。
“若若,不要紧,我会炖药给你吃。”一旁的郭嘉忽然笑眯眯地开口。
我抖了一下,破刻乖乖回房。
怀疑地回头,我却仿佛看到郭嘉眼底的笑意,他啊,该不是成心的吧……
回到房里,点燃了烛火,我一眼留神到窗边有一个精巧的绣囊。
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推开窗。
清冷的月亮正高高地悬在半空,对面街道上的残雪印染了足迹,有些脏污。
低头取下绣囊,我打开。
绣囊里安宁静静躺着一个木偶娃娃。
只是,那木偶……有些眼熟。
我伸手掏出,那小小的木偶娃娃悄悄地躺在我的手心,眉眼间有几分像我。
我微微一怔,“乐乐?”
是那个呈现在我梦里的木偶娃娃!
梦里,董卓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那个叫做乐乐的木偶娃娃!
董卓来过吗?
怎么会那么巧?
这算什么,美梦成真?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笑笑姑娘。”门外,有人轻唤。
我下意识地走出房间。
赵云不知何时也走出房来,他一把拿下挂在墙上的逆鳞,防备地拉住我。
“何人?”冷静声,赵云皱眉道。
此时的他,不是那个肮脏的醉汉,也不是那个嗜睡如命的家伙,而是真正的赵子龙。
“董太师派我等来接笑笑小姐回府。”门外,有人高声道。
耳边轰轰一阵轰鸣,我微愣,有些反映不过来。
吕布……你真的如约要带我回董府吗?
董卓,在府里等我吗?
他……来接我回府?
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刚刚我在想,如果你认不出我,我也不会认你了。”
“为什么?”
“因为,仲颖怎么能认不出他的笑笑呢?”
“好。如果迷路了,那就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来找你。”
如果迷路了,那就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来找你。
仲颖,你终于记得来找我了么?
仲颖,是你来找我了么?
你来接我了?
仿佛受了蛊惑一般,我上前,轻轻拉开门闩。
瑟缩了一下,我看清屋外站着四个轿夫,停着一顶精细的轿子。
“小姐,大人在太师府等你。”一人低首恭顺地道。
以为已经被冻死的心一点一点逐步开始跳动,以为自己可以疏忽董卓的存在,告诉自己,即便没有董卓,我也 一样可以活得开怀……
可是这一刻,我却突然巴不得长出翅膀,脚下生云,赶回董卓身边,真是没骨气呢。
“不要吵醒奉孝,我去去就回。”抬头看了一眼赵云,我终是开口。
赵云皱眉,半晌,终是点头,“自己警惕”。
我转身上轿,放下轿帘。
外面,连一丝风也没有。
只听得轿夫的脚踩过地上的残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此时,如果不是被陡然涌上心头的情愫冲昏脑筋,如果不是我太粗心,我便能发现许多漏洞。
比方,吕布为何没有同来?
比如,仲颖为什么没有亲身来接我?以往,有天大的事,只要碰上我,都会被放一边。
比如……貂蝉怎么样了……
可是,当时,我终是没有多想。
月亮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天空又开始飘雪。
间或有多少片晶莹的雪花从车窗外飘荡进来,霎时熔化,然后……消逝不见。
肩舆停了下来,我抬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偶娃娃。
轿帘被掀开,我看到太师府的门大开着,门口却是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我开始有些莫名的缓和。
“小姐,请进。”轿夫弓着身让我下轿。
我点头,下了轿,在漫天飞雪中缓缓走进太师府。
那样的场景,说不出的悲凉漂亮。
四周的空气清爽而冷冽,纷扬的大雪如漫天飞羽一般,美得有如幻境一般不实在。
一路走过,却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天空一片黑暗,府里的灯笼发出荧荧的光,大雪纷飞,我站在院子里,站在漫天的大雪中,有些 手足无措。
那灯笼的光斜斜地在雪里映出我自己的影子。
我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被拉长的影子,神情有些恍惚。
“吱哑”一声,对面的门,突然开了。
蓦然抬头,我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她的双手微微撑着腰,腹部微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全身高低仿佛只有腹部那一块凸起的肉。
皱眉,我下意识地转身便要离开。
果然,仲颖不在啊。我心下暗叹,这样一个显明的局,我竟是那样傻乎乎地便钻了进来。
转身,门却被关上了,任我怎么推,都推不开。
“良久不见”,她笑了起来,走到我身后,“被吓到了?我很丢脸吧”。
“你想干什么?”我转头看她,微微皱眉,纵然再笨,也会嗅到不寻常的气息了。
“仲颖不在,很扫兴吧。”她笑了起来。
我看着她,像是在照一面镜子,抿唇,没有开口。
“实在我很喜欢你”,貂蝉微微笑道,“在宫里落水时被你救起时,我便忍不住地爱好你。”
“只可惜,连那次落水都是打算好的。”我淡淡开口。
“是啊,真惋惜”,貂蝉拍板,神情有些黯然,“长得那么相象,似乎是一个人个别,那么有缘,我以为…… 咱们可以做好姐妹的。”
“你想说什么?”一阵强烈的不安没因由地涌上心头,我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面上没有半分行将临盆的喜悦, 隐隐显现的,只是一片的逝世气沉沉。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聊聊,告诉你一些本相,一些故事。”她用极肥壮的双手覆在我的手上, 要拉我进屋。
我甩开她。
“你出不去的。”她笑吟吟地看着我,再度拉上我的手,不容我对抗拉着我一起进屋。
屋里很暖,她拉我坐下,仿佛我们真是一对好姐妹一般。
“负疚,上回吓到你了”,她对我歉然一笑,全然没有上一回的偏执,抬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我面前,她又道 ,“以为你死了之后,义父大人再也没有看我一眼,每天,他上朝,下朝,做点心,又倒掉,一切仿佛跟以前一样 ,可是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义父的心,死了。”
看着那热茶袅袅生起的烟,我想起了那一日坟上的碑文,是“葬心”。
“认为你失了踪,董卓把全部洛阳都掀了过来,后来,宫里出了乱子……”,貂蝉微微皱眉,“董卓玷辱了婉 公主……”
我垂下眼帘,本来是真的,不期然便想到了子龙的落寞。
“董卓说,找不回笑笑,他要洛阳……”定了定,貂蝉淡淡笑开,“他要洛阳血海滔天”。
我知道的,他一向如此决绝霸道,不计成果。
“义父大人的计策胜利了,董卓果然成了众矢之的,可是……还没有等到聚集的联军到洛阳……董卓便要对废 帝弘农王下手”,貂蝉看着我,笑得苍白,“董卓……远比想象的还要可怕……来不及了,于是,义父便将我,给 了董卓。”
我仍是缄默。
“义父说,他治好了笑笑的脸,还给他一个完整无缺的笑笑”,
paul smith black,貂蝉垂下头,青丝从颊边滑落,盖住了她苍白的容颜,“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才告诉你这些吗?因为……我为义父 大人争夺了足够多的时光,两个月”,她复又抬头,看着我。
我开始发寒,不上自主地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为了争取这两个月的时间,我背负了你的名义嫁给董卓”,她淡笑着,也给自己斟了茶,细微羸弱的双手轻 轻捂着茶杯,她在发抖,“两个月,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董卓了。”
我愕然,抬头看她。
“就算对天下人残暴,就算背离天下人”,喝了一口茶,貂蝉笑了起来,“对于笑笑,他永远是全身心的庇护 疼惜。”
第一次发现,她的笑,竟然与我截然不同。
心开始一阵阵地抽痛,我低头喝茶。
“那样不离不弃,深刻骨髓的疼惜啊,连我都会动容……可惜,他不知道这世上竟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貂蝉侧头看我,“冥冥之中,也许,我们有着必定的联系。”
迷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我开始感觉到痛,一种毁天灭地的悲凉和哀戚,那是貂蝉的凄凉和哀戚,那样深刻到 连我都能觉得的哀伤……可是,我如何能感觉到貂蝉的心?
想过千百遍穿梭的契机和理由,只是此时,我突然有一个令我胆怯至极的动机,我与貂蝉,毕竟有着怎么的接 洽?
是有着怎样的联系,连董卓都辨别不出,谁是他的笑笑……
是……前世今生么?
“有时想想,如果……我真的就是笑笑,该有多好啊。”她蓦然笑了起来,“董卓的疼惜,吕布的守护,义父 大人的眷顾……这样的幸福……”
“如果你乐意。”抿唇,盯着她隆起的腹部,我比自己设想的还要沉着,“那就一直都做笑笑吧 ……”。
她微愣,抬头看我。
凉州那一场未完的婚礼,董卓脸上惊痛的神情,我再也不想看见!
我欠他一个完整的婚礼……不完全的婚礼,不完整的幸福,我来自那个异时空,若是哪天我如忽然来到这个世 界一般又忽然离去,那董卓又该怎么办?
假如有一天会离去,我又怎么忍心推翻他的世界?
“我更乐意看到你歇斯底里的哭喊”,她看着我,“为什么你还能如此冷静?”
“不然,你教我,该如何做?”我轻笑起来,就算悲伤得快要死掉,我也能笑吧,我是演员啊,矫揉造作一贯 是我的特长。
“如果是我,我会杀了你,然后告诉董卓,我才是笑笑。”她看着我,缓缓开口。
“是吗?听起来真简单啊。”我摇头,做思考状。
可是……如果董卓知道他娶的不是笑笑,如果他知道那个肚子里怀了他孩子的女子非但不是他的笑笑,还是害 他与笑笑差点天人永隔的凶手,那么……他又该如何?
如果他比较爱我,他会杀了她,可是……那便是一尸两命。那个女人的腹中,有着他的骨肉。
如果他比较爱那个孩子,他会抉择不动声色地继承生涯,持续自欺欺人,继续认那个女子是笑笑 ……
两个谜底,我都不喜欢。
与其这样,不如便是一个谜好了。
“不想这样做?”貂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抬头看她,她笑得奇异。
“你若不选,那我来选好了。”她笑着看向我,眼里是哀伤,“只要是义父大人想要的,我都会给。现在联军 已在汜水关外蓄势待发,我的义务……停止了。”
我看着貂蝉,心里开始止不住地泛着疼,我与貂蝉、董卓王允之间,究竟是怎么样一场纠纷。
这样的瓜葛,又该怎么样理清?
“你知道吗?他很等待这个孩子的诞生。”她伸手轻轻抚着腹部,“他说,他会给笑笑一个真正 的家。”
明明应该是很幸福的话,可是我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幸福和暖和的感觉,
“可是我们都幸福了,义父该怎么办?”蓦然抬头,貂蝉看着我,竟是满眼的泪,“义父大人该怎么办?他的 孤寂又有谁来填平?他温和下的哀恸又该由谁来安慰?”
她在哭,细瘦的双肩微微抖动。。
蓦然的改变,我看着貂蝉满脸泪痕的模样,微微一惊,手中的茶杯滚落在地,发出逆耳的声音。
“所以,让董卓下地狱吧”,含着泪,她缓缓笑开。
“你啊,你既然那么爱他,你陪着他,你守着他啊!”咬牙,我隐隐有些怒意。
“没用的,义父大人的眼里除了你,谁也看不到啊……他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她摇头,泪珠纷纭滑落 ,突然间,她微微顿住,眉头紧皱,苍白的面颊上渗着汗,唇间,开始有暗玄色的血液溢出。
那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地涌出来……
“你,怎么了?!”见她口中涌出血来,我面色大变,忙上前扶住她,“你做了什么?”
“孩子,我杀了他的孩子……”含着满口的血,她死死捂着腹部,哭笑着喃喃道,“我杀了董卓的孩子,我要 他下地狱……”她看着我,与我迥然不同的眼睛亮得妖异。
狠狠握拳,我感觉自己额前的青筋隐隐跳动,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苍白的面容之上,留下五指鲜红的手 印。
那一扬手间,原本被我紧握在掌心的木偶娃娃掉落在地。
她侧目看向地上的木偶娃娃,微微笑了起来,“很不错的诞辰礼物呢。”
“你放在我窗外的?”
“这本来就是送给笑笑的。”苍白着双唇,她气味有些不稳,伸手缓缓抚上腹部,“他说,这个 孩子叫……”
“乐乐。”我咬牙。
“你如何会知道?”貂蝉一脸讶异。
“那不仅仅是董卓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领会过从宅兆里爬出来的感觉吗?那样腐朽的气息,那么多恶心 的虫子在你身上蠕动,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我衣着殓服拼了性命从坟墓里爬出来,那都是拜 你所赐!”我低吼,连声音都在发颤,“可是回来,见证的却是董卓的婚礼,那一刻,我连呼息都仿佛结束,撕心 裂肺的痛苦悲伤,却因为见到董卓幸福的神情,那样的苦楚便戛然而止,我不想打碎他的幸福,即使那幸福不是因 我而存在!我以为即使是圈套,那也是一场虚妄的幸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亲手打碎他的幸福!我已经 容忍到如此田地,为什么,你连虚妄的幸福,都不肯给他留下!”
紧紧握着双拳,我疯了正常低吼。
貂蝉捂着腹,只是笑,“第一次看到你活力呢,原来你也会赌气啊……”
吼声猛地卡在喉咙里,我看她的裙子下一片殷红。
“你这个疯子!”我翻开房门,大叫,“来人哪,有没有人,夫人小产了,有没有人在啊!”
脚步微微一窒,我扶着门槛,唇上血色尽失,莫名地感觉到自己腹内空得有些可怕,仿佛有什么被生生挖走了 一般。
漫天大雪狂卷而来,却是连半丝回应都没有,偌大一个太师府,怎么会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会有人的,晚膳里我加了药,不会有人应你的。”身后,貂蝉的声音衰弱得简直听不逼真。
狠狠咬牙,我回屋拿了大氅给她披上,拉着她细瘦的手臂,便要背着她出太师府找大夫。
她推开我,也不知她哪里来那么大的力量,我竟被她推得连连撤退几步。
“那是你的孩子!那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够连本人孩子都拿来作为损害别人的筹码!”我气得 微微颤抖。
“联军已到城外……我的任务……结束了”,她看着我低笑,一身的鲜血,“孩子没了,真好… …”
沿着裙摆,有血滴下,殷红刺眼……我看着眼前那容颜苍白的女子,止不住心底的寒意。
我不敢想象董卓识到这一切的神情。
“你,一定很恨我吧,你恨不得杀了我……”她看着我,“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毁了你的幸福, 毁了董卓的幸福,你那么恨我,杀了我吧……”
牢牢握拳,连指骨都微微泛着白,我咬唇站在原地。
看着貂蝉满脸泪痕地冲我笑,我的心,竟是开始隐隐泛着疼,我告诉自己,我该走的,我不该留在这里,不该 再惹上不该惹的麻烦,可是,我的脚步竟是连半分都挪不开来。
貂蝉缓缓起身,步履不稳地走向我,“杀了我吧”,她看着我笑,眉目间皆是挑战的脸色,在她的身后,蜿蜒 着一条殷红的血线。
咬牙,我转身便要离开。
她突然一把捉住我的手,下一刻,我便惊诧地感觉自己的双手被她握着,在我的掌心,是一片冰 冷。
我的脚步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腹中插着着一支明晃晃的小金箭,那是董卓送我的生日礼物……而此时,那 金箭的尾端,正握在我手里。
那箭,染了血腥……
我想甩开手,她死死握着,不放。
“呵呵,你一直看起来那么刚强,原来是在死撑啊”,她眯着眼笑,“我以为,不必我自己下手,也能激怒你 杀了我,原来……竟是高估你了……”
“你就那么想死。”我咬牙冷声道,喉间微微发紧。
“有时候,有些人,必需死”。
我错愕地看着她苍白如雪的相貌上沾着点点腥红血迹。为什么,我所遇见的,尽是些决绝的女子,铃儿如是, 婉公主如是,貂蝉……亦如是……
我是来自未下世界的人,受过古代化教导,却原来,在我的骨子里,还是脆弱,我不明确,为什么她们那样本 来应该在闺阁中绣花弹琴,温婉微笑的女子可以这样偏执,这样不顾一切,孤注一掷……
她们是温婉的,看起来甚至是纤弱的,却原来,她们骨子里,都深深地暗藏着一种比我更为张狂 固执的货色。
一旦涉及她们心底的那块禁地,她们,便不再温婉,是最厉害的利器,是那种宁肯自己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 地狱的恐怖利器……
“没有什么,比笑笑的死,更能激怒董卓了……”她缓缓笑开,“我背负着笑笑的名义去死,而你,从此永远 只能用貂蝉的名字活着……”
脑中一片空缺,我无奈消化她话里的含意。
“这便是我替你做出的取舍……”,她咬唇,死死握着我的手,骤然间拔出了那深深刺入她腹中 的金箭。
腥甜娇艳的液体喷了我满身满脸……
缓缓闭眼,我感觉到自己脸上是一片温热,那粘稠的液体在我脸颊之上缓缓凝集、下滑……
“我要让你手上沾满‘笑笑’的鲜血,我要董卓恨你入骨……我要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你只能是貂蝉,义 父大人的貂蝉……”气若游丝,谈话间,她整个人便已委顿在地,“笑笑之名,我将用我的鲜血将它擦去,不留一 丝痕迹……”
这便是她爱王允方法吗?如此决绝?
手中的金箭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脆的音响,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怔怔地。
看着貂蝉倒在血泊中,缓缓闭上双眼,嘴角犹带着奇怪的笑。
那一幕,那个满身是血的女子,留在我的脑海中,再也无法挥去,该是怎么样深刻到骨髓的爱恋……才会,让 她不惜拼了性命去保护那个白衣男子的幸福?
……下意识地,我想要逃离这个充满了血腥味的房间。
可是……我开端痛……明明身上没有一点伤口,我却开始痛,痛得骨肉分别……痛得天摇地动… …
捂着腹,我跪坐在地,满面煞白,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痛……
腹部仿佛被划开了一道伤口,那样椎心的痛……双手捂着腹,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却好痛……
双手捂着腹部基本不存在的伤口,我痛得连一步都走不了。
“笑笑!”身后,蓦然一声如雷的惊吼。
来不迭了……
我僵住,缓缓转身。
入目的,是一双血色的眼睛,恍若地府里逃出的恶鬼一般,董卓死死盯着地上那气息全无的女子 ,满目血红。
那双血色的眸子,明明映衬着那躺在地上气息全无的女子,却又仿佛空无一物。
我呆在原地,在凉州的时候,那样深入的依附与溺爱,那时的我们,素来也未曾想过,再会晤时,竟会是如厮 境况。
我知道,他仍是没有认出我,因为他的血色双瞳里,看到的,只有地上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
而我,又该怎么面对他?
“我要让你手上沾满‘笑笑’的鲜血,我要董卓恨你入骨……我要你们永远不能在一起……你只能是貂蝉,义 父大人的貂蝉……笑笑之名,我将用我的鲜血将它擦去,不留一丝痕迹……”
貂蝉的咒骂骤然在我耳边想起,我狠狠打了个寒噤。
“仲颖,她不是笑笑……”捂着腹,我张口,急急地欲说明。
下一刻,我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大步向前,满面寒霜,他一贯温暖的大手紧紧掐着我的喉咙,我张着口,却是连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感觉 着他指间的温度,我看着他。
颈间的压力几乎将的颈骨捏碎,我尝到自己喉间血的滋味……
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宠得我无法无天的男子,我咧了咧嘴,想给他一个笑,眼中的泪却是先滑 下了来。
在他眼中,我看到一个满面鲜血,辨不清面目标女人。
我挣扎,泪水沿着我的面颊上滑下,冲开斑斑的血迹,划下一道细细的痕迹……
双脚离了地,我听到了自己颈间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楚……吃力地仰头,我看着那个满身杀意的男子,泪水 ,恍如绝了堤。
腹部很空,很痛……
仿佛一个小生命从我的腹中被生生地取走了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
……